『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既然退了第一步，那自然就会跟着退出第二步。
顾西华敞着胸怀躺在榻上，望着弯腰站在身前忙碌的身影，一时无言。
清言忙着处理伤口，自然无暇顾及患者的情绪，于是，帐内一片宁静，只听见外头雨声大作，噼里啪啦的又急又速。
隔绝了风雨的大帐仿佛成了天地间一处小小的避风港，身处其中，便让人觉得分外安心。
这种时候，人都会平和一些，感官也会变得更加灵敏。
利刃划过伤口的痛楚细碎而尖锐，顾西华皱了皱眉，却一声不吭。
“疼得很么？”清言手脚麻利地剜掉腐肉，患者的反应也没忽略。
不得不说，战神果然是战神，忍痛的本事一流，毕竟，清言还没将麻药做出来，患者的平静，完全靠的是意志。
顾西华却习惯了，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无妨。”
那就是疼了。
清言力道不减，却加快了动作，没办法，清除腐肉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让顾西华好受，她只能快刀斩乱麻。
“殿下，你肩上的伤口恢复的不大好啊，改天我配点祛痕的药膏，给你消一消疤瘌。哦对，还有背上和腰上那些伤，你也擦一擦，虽然疤痕时日太久，效果大约不好，不过，总比现在这样好看。”唠叨声中，清言已经完成了最难的步骤，接下来便是上药包扎，就不必那么着急了。
不得不说，顾西华身上的旧伤是真多，星罗棋布纵横交错，比上回又增了好几处，清言瞟了几眼，便叹为观止。
且这还只是上半身，下半身的伤痕只怕也少不了。
战神果然不是好当的。
然而，当事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淡淡地道：“无妨。”
这也无妨那也无妨，到底什么是有妨的？
清言不禁道：“殿下可别这么说，您这身体啊，您自己不在意，但总有在意的人啊。”
这世上，谁还没个亲近关切之人呢？
就说她吧，才来了这世界没几天，出门前还被青柏和孟老夫人，以及孟家解除圈禁状态后被接回府中的米氏连番叮嘱，顾西华这等优秀之人，关心他的人就更多了吧。
然而，久久不闻患者回应，清言抬头，就见顾西华清俊的面上没有表情，火光映衬下，竟似落寞无依，她再一想，顿时明白过来。
听说顾西华的母妃早逝，皇家又亲情淡漠，父子兄弟皆是仇敌，或许，顾西华真的没有什么亲近之人吧。
唉，也够惨的，堂堂战神，尊贵的皇子，竟也有这般茕茕之时。
怎办？安慰一下吧。
清言想了想便道：“不说别的，殿下将来总要娶妻，您这身体可是您未来王妃的福利，您不好好保养着，万一新婚之夜把人家吓到了怎办？”想想那个场景就觉得欢乐，清言忍不住“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顾西华：“……”
满腔清愁都被这小丫头笑没了，他不禁叹了口气，又想，这小丫头真是什么都敢说，不过，他身上真有这么难看么？
顾西华忍不住向身上瞟了一眼……好吧，伤疤的确不少，新旧都有，后背上或许更多，也许，真的会吓到了人。
但看着神情自若的清言，他忍不住道：“你不害怕？”
“什么？”清言正埋头给细布打结，便没听清，不过很快她就明白过来，立时笑道：“当然不怕，我可是医者！怕这怕那还怎么给人治病？再说了，这些伤疤虽然难看，却是殿下的纵横沙场的勋功章，我觉得很帅呢。对，要是以后你的王妃害怕，你就这么跟她说，她肯定会崇拜你。”
顾西华垂了垂眼眸，又抬了起来，望着清言道：“真的么？”
“当然！”清言打好最后一个结，拍了拍手道：“大功告成。”
顾西华愣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他慢吞吞地拢上了衣衫，看着一连打了两个小哈欠的清言道：“辛苦了，去休息吧。”
“嗯！”
清言早累的不行了，这一天又是赶路又是落水，她这小身板已经严重透支，闻言点了点头，走到帐中临时隔出来的里间，在那小榻上倒头便睡，不一会儿就陷入了黑甜乡。
顾西华是练武之人，六识灵敏，听着里间很快传出轻细悠长的呼吸声，他不禁摇了摇头。
之前还说什么“连夜开工”，睡得这样快，可见是说大话。
不过，她累坏了吧？
定北侯那里，要多费些心思了。
顾西华轻轻击掌，很开苍石便掀帘而入，道：“王爷有何吩咐？”
“着一百身手绝佳者，伺机潜入城中营救定北侯，以救人为主，见机行事不得有误。”
这就是定要保定北侯性命无虞了——若这样定北侯还不能活，那也是天意。
苍石与清言熟识，又知王爷与孟姑娘之间的情谊，便飞快点头，连夜挑人去了。
大雨肆虐了一夜，天亮后终于渐渐地停了。
不出所料，襄水上涨了很多，奔流的河水将沿途河岸拓宽了一倍有余，再加上水流湍急，渡河之策已不可行。
好在现在另有奇谋，顾西华也不大在意，留了人手继续观察襄水的情况，他便带着清言快马回了狮跑山。
狮跑山乃虞军大本营，各项物资十分充裕，清言又取得了最高权限，调用物资很是便利，再加上有充足的人手可供使唤，不到傍晚便她便制成了两个小型热气球。
“这东西，真能飞上天？”饶是闻惊鹊博闻强识学富五车，也从未见过这等物什，是以，自从回到狮跑山，他便诸事不理，一门心思盯着清言这边的进程。
一来的确好奇，二来么，这件事对袭取义清的意义甚为重大，由不得他不重视。
顾西华也不顾伤势亲临现场，他当然对清言很有信心，但是，这“热气球”从未听闻，他的心中总有些忐忑，且诸如军师等人这般重视，他便更得守在现场，若成功便罢，若不成功，他也可压住一些闲言碎语。
只有清言十分自信，她兴致勃勃地指挥着人将两个热气球放置在空地之上，系好绳索，装上篮筐，然后便吩咐点火。
两个热气球材质一般，球体俱是细麻布内沾上麻纸制作而成，与后世的强化尼龙等复合材料简直不能比，但用在此处也尽够了，毕竟那石梁山上的深沟只有一百多丈宽，顶多五百米，只要有好风，飞过去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根本用不着持久。
这两个热气球能坚持飞个十多分钟，就算是成功了。
清言的要求是如此之低，结果自然不会叫她失望，看着冉冉升起的土黄色球囊，清言已经毫不担心会有失败的可能了。
她对热气球甚为了解，看着成功升空的球体自然不会过度欣喜，但旁边的闻惊鹊就不一样了，他简直用一种看到神迹的眼神热切地注视着空中的庞然大物，一旁的士卒就更别提了，看着飞上天的大球，他们又是敬畏又是震惊，尤其是参与制作的兵士，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神奇的东西是由自己完全……
只有顾西华镇定自若，但他的眼神从飘飞的球体上移到仍旧兴致勃勃却并无多少狂喜的少女身上时，却亮得好像最晴朗的夜空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