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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钓鱼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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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光气的吹胡子瞪眼,捂着胸口直唤,大手一挥,道:“去把那两个给绑喽!”

“是,师爷!”

一干人等正着衣帽,手持杀威棒气势汹汹便朝胤禟与周澜泱而来,周澜泱捏紧拳头,龇牙咧嘴的像只小兽,胤禟抿唇轻笑,伸手将她揽进自己身边,淡淡说道:“且慢。你们绑人也得有个缘由,既没有你们县令出具的公文,如何敢绑人?”

“呸!”何光吹了口气,冲着胤禟不屑的啐了一口,脸上本就被周澜泱揍的乌青了眼圈,这会儿倒精神了许多,他指着胤禟的鼻子臭骂道:“你这说的可不是笑话!爷爷在此,就是公文,就是王法!”

“你放肆!”周澜泱一把将那只手打开,顺势捏住何光的手指,使劲一捏,又往后一扭,疼的他脸当即变了形,哎哟叫唤:“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人给绑了!”

“是!”

胤禟却没还手,任由他们将自己与周澜泱反剪捆了双手,推搡着进了县衙大门。

周澜泱一边打量着周围环境,两字足以形容,简陋!

她被推进了堂内,高堂上做了个年过四十,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啪的一声怕响惊堂木!

“堂下何人!”

周澜泱欲破口而出你奶奶,那边胤禟已是不慌不忙的答了一声,“应九,跑货客商,路逢宝地。”

“你呢!”那县令翘着山羊胡,贼眉鼠眼的盯着周澜泱,瞧着他油头泡面,脸颊堆砌的肥肉不知是多少民脂民膏渠成的,嘴唇翻着油光,张嘴还能瞧见他蜡黄牙齿上挂着果绿色的不明物。

周澜泱闭了闭眼,万分嫌弃的报了个名字。“祖母绿。”

“祖母绿?”县令李硫正狐疑的摸了摸小胡子,鼠目左右周转,呐呐道:“这是啥名?”

“是个宝石名儿,大人若嫌懒得记,叫我一声祖母也成,我也应!”周澜泱面若三月桃花,笑的逢阳呼风,好不灿烂。言语间十分诚恳,

“放肆!”李硫正打响惊堂木,“本县令的便宜你也敢占,真是活腻了!信不信本县令砍了你啊!”

胤禟瞥了一眼周澜泱,本还担心进了这类地方,多少要吓着他的小娇妻的。结果,却见周澜泱不仅不惧,反而还敢认这县令当孙子。

憋笑憋的辛苦。

“大人要砍我?我犯了大清律法哪一条该当斩刑了?”周澜泱眨眨眼,满脸无辜。

何光并出两指,直面她脸颊,怒道:“敢做不敢当怎么的?你以为揍了我不犯王法的!”

说罢,何光向李硫正哭诉道:“大哥,你可得给妹夫做主啊,方才在大街上,这女人突然冲出来对我是又打又踹的,她男人在旁边也不管,这高陵县,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大哥!”

何光哭的是声嘶力竭,涕泪连连,瞧那坐地拍腿的惨样,陈廷敬走进来还没瞧见那场面就被鬼哭狼嚎怔住了,若不是瞧见了这人当街毒打下堂妻的模样,此时听他哭嚎,还以为他死了亲娘呢。

“起来起来,叫唤什么!”李硫正啧啧两声,示意何光起身,一边捻着油腻腻的胡须一边瞪着小眼睛,不屑的瞥着周澜泱,问道:“本官问你,因何打人?”

“他发妻来问他要女儿的赡银,他不仅不给,还动手打人,打的一个妇人满脸是血。且我可瞧着他是从赌坊出来的!他还是你这县衙的师爷,县令打人的择贤目光可亮的很。”周澜泱嘴角一挑,话中带刺,极其嘲讽。

“放肆!”

胤禟又慢悠悠的补充着,“若是他与他发妻子女家事不好摆明面提,那他当街打人也是真的?我夫人路见不平,讲了些江湖儿女的义气,便被你的人绑了进来,可你这师爷当街殴人,如何就无恙呢?李大人?”

李硫正被周澜泱和胤禟一唱一和的,堵的毫无还口之力,恼怒的瞪了一眼何光,干脆黑了脸,硬邦邦的威胁道:“本官还就告诉你了,在这高陵县,本官就是王法!本官说你们有罪,你们便有罪!”

“可我记得,若是要判刑甚至问斩,怕是要县令大人你具案陈条报知州,知府,乃至陕西巡抚处吧、若案情重大,按察使搞不好还要陈以总督大人府上呢!怎么到了李大人这里,轻轻松松便定了我夫妻二人的罪了?”胤禟身形笔直,微微仰视着李硫正,目光中的傲然和不屑睥睨到李硫正头上令他如坐针毡。

不知怎的,李硫正心里猛的一慌,一个商人,怎还知晓其中规矩如此多?而且,李硫正小眼睛贼溜溜的转,方才认真注意起胤禟来,一身儒商扮相,年纪不大,却不似年轻气盛的人,倒更有些像是老谋深算的面相。且他腰上坠着的佩玉和璎珞皆不是次品,莫不是哪个豪门望族的公子哥?

李硫正到底官场混迹了多年,识人的本事还是有,当即便知晓此人不简单,待摸清楚底细再说。

于是,惊堂木一拍,道:“来人!将这二人押入大牢!”

“是!”侍卫上来就要架着他们下大牢,胤禟缓缓抬手,极其缓慢的抬头瞧了一眼李硫正,似笑非笑的说道:”李硫正,今日你若将爷下了牢狱,可是要后悔的。”

“放你娘的屁!你哪根葱哪颗蒜!也敢直呼知县大人的名讳!呸!”何光挽着袖子上前来,便要打到胤禟身上。

陈廷敬瞧完了全程,老头子这才背着手慢悠悠的踱步过来,声线浑厚,老态龙钟的制止道:“且慢!”

堂内众人闻声而看,李硫正眯着眼睛,却看不分明,只觉得那院中一步一步过来的老头子有些眼熟。

何光踏了一步,呸了一声,骂骂咧咧道:“又是哪里来的个老不死的?敢在知县大人面前喊慢!是不是想一起下大牢啊!”

陈廷敬并不理他,而是背着手,摇头晃脑似念经一般,“李硫正,康熙三十二年入仕,八年间升调一次,平调三次,四年前从凤阳县调任高陵县知县。无功无过,官历平平。李大人,老朽可有说错?”

“你……是何人!”李硫正噌的站起来,心头有些发憷。此人怎会对自己仕途经历如此熟悉?

“你近些来。”陈廷敬慢慢抬起头,眼角微微弯斜,笑容却是发冷。“看看认不认得老朽?”

李硫正忙走过来,盯着陈廷敬看了好一会儿。

陈廷敬也由他打量,而后,他脸上笑容慢慢不见,浑浊老眼暴发出阵阵精光,像芒刺一般袭向李硫正面上,他顿时大惊!

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地道:“下官高陵知县李硫正参见陈大人!”

何光虽没不知这个老头子是哪一号陈大人,不过,此时见大舅哥都下了跪,跟着跪准没错,便也跪下去,埋着首。

“李大人,方才听你讲要将这二人下大狱,还要砍他们头,他们是犯了何罪啊?”陈廷敬也不叫李硫正起来,盯着他顶戴上一绺孔雀翎问。

“回陈大人,这二人是因当街殴打无辜,无视我大清律法,才……才”李硫正磕磕巴巴的答道。

陈廷敬当即火大,还想着给这人个机会,瞧他是否说实话。不想,还在空口白话,这等人为父母官,一县百姓生涯如何以堪!

“放肆!”

陈廷敬自诩读书人,老先生,从不曾动手打人过,今日却是动了脚,别看他一把老骨头,一脚踹到那李硫正身上,愣是将他踢转了个圆圈。

他指着李硫正怒气冲冲的骂道:“瞎了你的狗眼!当今九阿哥你也敢绑!”

“啊?”何光和李硫正同时抬头,错愕不及。

胤禟站姿笔挺,睨了他们一眼,哼笑一声。

半时未有人反应过来,李硫正一巴掌拍到何光头上,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给九阿哥松绑!

说着,他也爬起来,给就近的周澜泱解着手上的绳索。

麻绳被丢到了李硫正头上,胤禟转了转手腕,目光如利刃割在他面上,声音更如玄铁,道:“知县如此,你置百姓民生为何?又以我大清律法为何?”

“下官知罪,下官知罪!”李硫正哐哐叩头,指着何光道:“都是这何光,常常惹事,借着下官名声肆意闹市,才才才…还请九阿哥明断…”

“你也不必急着推。”

胤禟径自坐到了一旁的红木椅上,又冲周澜泱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

他面无表情的神在在道:“你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叫爷碰上了自没有放过你的道理。”

“九阿哥……”李硫正吓的瑟瑟发抖,心知自己这知县只怕是做到头了,他鼠目一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人,竟舔着笑脸问道:“对了,九阿哥和陈大人此行是来办差?可见过哈日根大人了?”

哈日根乃是陕西巡抚。胤禟闻言,心里嗤笑他这个蠢货,怕自己找他麻烦,慌着便将上头的人供出来了。

“李大人弄错了,爷此行是办差不假,不过目的不是你陕西,而是陕南。”胤禟故意露了一半话由给他。陈廷敬微有不解,却也没发声。

李硫正还在思索,胤禟又笑道:“爷一行还未找到落脚处,不知,李大人肯不肯借自家宅院给爷歇?爷还想着夫人去你这高陵街上四处转转呢。”

李硫正喜不自禁,认为胤禟忙着办差事儿,将方才那事儿翻篇了,连忙应道:“九阿哥肯住寒舍,乃是下官三生修来的福分!下官这就带您去后面歇歇!”

“好,有劳李大人了。”

胤禟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脸色全不见愤恨之意。

陈廷敬与他对视一眼,心头了然了几分,看来九阿哥是打算从这李硫正身上牵些陕西的蛀虫出来,也不算白被绑了一糟!

看着那人直挺的脊梁,周澜泱心笑道:这人怕不是想钓鱼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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