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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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

  山风拂面。

  唐僧瘫在老槐树旁边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桔梗,翘着二郎腿,忧哉忧哉的看着星星。旁边的土凹里,孙悟空傻呆呆直愣愣的拱在烂泥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啥都不愿意想。

  “猴头,你为啥这么爱喊我师父,咱俩应该是初次见面。”

  “我不叫猴头,我是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后来被如来佛祖压在这里。前些日子,观音菩萨说去东土大唐寻找取经人,让我喊他师父,保着他去西天取经,功成之后自有好处,所以,我日夜盼望着师父来救我。”

  “五百年啊,就这么天天吃铁丸、喝铜汁?”

  “不然呢?”

  “脑壳会锈逗的。”

  “没得办法,都是命。”

  “认输了?”

  “从生下来就不知道啥叫输。”

  “呵呵。”

  “山顶上有个符帖,你去揭下来,俺自己就能出去。”

  “我知道。”

  “那你咋不去?”

  “困了,明儿再说,睡吧。”

  一宿无眠,孙悟空嘴啃着泥,想着马上就能出去,感觉味儿都不对了,胸口慢悠悠烧起来一股子邪火,那是本该属于他的脾气,后来被磨丢了。

  不过,狗改不了吃屎,猴儿改不了暴躁,该是谁的东西,哪怕丢了五百年,也还是会在原地儿待着。

  那个曾经狂笑着痛殴漫天神仙,大笑着要毁灭一切,发誓将战斗进行到底,就算死也不低头的齐天大圣。

  还在吗?

  清晨的第一缕曙光,透过枝枝杈杈间的缝隙落在唐僧的脸颊上,落在四仰八叉的古怪睡姿上,落在翻滚到孙悟空脑壳边的那只臭脚丫子上。

  一只早起觅食的蚂蚁爬上唐僧的脚心,有点痒,他皱了皱鼻尖,终于醒过来。

  嘴角有些微湿,似乎是流哈喇子了,唐僧也没怎么在意,撩起僧袍蹭了蹭,抬脚就在一处坚硬的棱角上摩擦。

  越擦越痒。

  越痒越摩。

  “师父。”

  忽然,唐僧听到自己脚丫子的位置传来一道瓮里翁气的呼喊,扭了扭身子,便看到一双委屈的眼珠子,还有那两只被自己摩歪了的鼻孔。

  足足愣了三秒钟,唐僧才反应过来,眼神瞬间挪到一旁,竟然当做完全没有看到。

  单手扶着腰走出两步之后,道:“符帖在哪儿?师父昨天鸡吃多了,肚子疼,蹲坑需要纸来擦屁股。”

  孙悟空:“……?”

  这人啊,再痛苦都不能灰心,因为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祸福相依……说不准什么时候好事儿就能砸你头上,被臭脚丫子糊脸摩擦算什么,有的人为达目的,翔都能美滋滋的吃一斤,还能保持面带微笑。

  五行山虽然不算高,但这可不是后世开发好的景区,严格来说,连条像样的山路都没有,唐僧只能手脚并用,无比艰难地爬到山顶。

  果真有一张金灿灿的符帖。

  上书:“唵、嘛、呢、叭、咪、吽。”

  吐了一口唾沫,唐僧眼里没半点尊重,反正这东西注定就是让他来揭的,拜不拜得,结果都一样,随不随缘得,都能揭得开。

  拿出撕小广告的气势,唐僧抬手就将符帖扯下来。

  清风阵阵。

  寂寥无声。

  一直过去了三十多个呼吸,山脚处才传来一道呼喊:“和尚,走远点,俺要出来了,小心震到你。”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唐僧一点都没有耽误工夫,老老实实的下山,又扶着腰走出去七八里路,只听到身后轰的一声巨响。

  就跟烟花场爆炸差不多,一朵蘑菇云升腾而起,地面都跟着颤了颤。

  下一秒。

  一只脏兮兮的猴子就凭空出现在唐僧眼巴前儿。

  少了几分呆萌,多了几分野性。

  原来这猴头还是个戏精。

  之前多半都是装的。

  负着手,昂着头,脱困的孙悟空用审视的眼神瞧着唐僧:“和尚,观音让你当我师父,你可想好了?”

  唐僧依然是标准的银魂版死鱼眼:“没想好,你走吧,我不用你保我去西天。”

  昂着头的孙悟空一愣,几个意思,好像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啊,思来算去,最后道:“你不相信我是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

  唐僧:“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孙悟空:“你很会打架?”

  唐僧:“手无缚鸡之力。”

  孙悟空:“那你可知这去西天的路上,艰难险阻,妖魔纵横。”

  唐僧:“知道啊。”

  孙悟空:“那你让我走?”

  唐僧:“千金难买我乐意,你走你的,我肯定不留,从此江湖路远,不必相见。”

  这就是个随时会炸的雷,傻子才会带他去西天呢,依着唐僧的想法,那些拦路的妖怪真没什么好怕的,而且多半都很可爱,随便蛊惑几只听话的铁憨憨,哪个不比臭猴子指挥起来舒服。

  揭符帖是看你可怜。

  不管多大的罪过,压五百年也足够抵债,你喊我那么多声师父,咱俩两清了。

  各走各的阳关道,各过各的独木桥。

  多好。

  想法很局气,唐僧都被自己感动了,可一晃眼,臭猴子竟然……没走!

  “几个意思?”唐僧疑惑的问道。

  “和尚,你不觉得自己的话,漏洞很多吗?”孙悟空眼角眯了眯,露出一股子狡黠,“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馅饼生生砸在俺老孙的头上?喊你一声师父就放我出来?一定有诈!”

  唐僧揉着额头,满脑门子黑线。

  “而且,俺老孙从不听人使唤,你说让俺走,俺就走?齐天大圣不要面子喽?”孙悟空鼻孔朝天,仪式感十足。

  当然,在唐僧的眼里,这就是个大傻子。

  好心让你走,你不走,被迫害妄想症患者,神经病啊!

  “你到底走不走?”

  “谁爱走谁走,俺老孙,打死不走。”

  “你不走我走,别跟着老子。”

  “大路朝天,你家的?”

  “滚!”

  “和尚,你生气了,俺老孙的判断没错,这肯定是你跟观音联手给俺设的陷阱,休想骗俺。”

  “我骗你个鬼,你个大傻子,我警告你臭猴子,别太叛逆,往后的生活真会玩死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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